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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盖雄:中国女性文学与陈小蘩的诗歌(3)

2013-01-05 10:37 来源:中国南方艺术 作者:龚盖雄 阅读

   四、女性创世纪和女性诗歌人格独立的可能
      
    在中国这个男权——父权——皇权专制千年的社会文化背景中,现代性女性写作从女侠秋瑾开始,到五四诸女变奏,经过庐隐,冯沅君,凌叔华等知识女性应和民主、自由的思想解放潮流,产生了冰心这样贯穿20世纪的不屈女性精神象征,是非常难得的。三十年代左右出现的丁铃,最终被纳入革命意识形态体制的劫波。而最为凄苦卓绝的当数东北流浪女作家肖红,她的独立和她的才华使她历尽磨难而早夭。四十年代出现的九叶诗人郑敏,陈敬容则成为百年中国汉语写作硕果仅存的探索之韧和精神之维,然后是五十年代茹志鹃和扬沫们被改造亦被体制部分认可的写作。文革时期地下诗写作和因为体制外思想牺牲的女性〔如张志新,如文革后1977年被定为现行反革命枪杀的李九莲等〕则用掉脑袋的危险血写思想者独立女性人格的权利,演成中国女性至珍至贵的现代性思维品质。80年代——90年代以来,精神转型最为突出的是作家张洁,她从纯情浪漫的《森林里来的孩子》,最终达到《无字》的审判。她审判男性也审判女性,指涉男女共谋极权腐败的真相。她精神个性的锋芒远远超出了当年被迫反复修改《沉重的翅膀》的体制规戒和思想铁律,从《方舟》的决绝开始推向思想个性的决绝。知识界杨绛和韦君宜的写作都达到了反思的某种高度。其中杨绛的《洗澡》和《干校六记》对知识分子被改造的过程作了汉语言特别的个性审判,其中潜藏不动声色的学者的尊严和时势威压中的硬骨。沧桑之下,这个《唐吉河德》的译者岂是美女作家之流能望其项背的么?韦君宜的《思痛录》反思历史,还原历史被掩盖的惊人事实。《露沙的路》揭示出从40年代开始的革命中“极左”的残酷和冤案中血流痛思的大义。体现了汉语言知识分子保卫回忆的历史个性和不屈从于主流意识形态的精神品质⑥。

  可以说,中国女性写作没有历史反思的阵痛,就没有思维独立的开端,也没有艺术独立的女性和女性精神维度的生成。与此相反,除了翟永明、唐亚平、王小妮、舒婷等80年代以来突破性反思的语言之诗深度尚存之外,除了王安忆、铁凝、赵玫、残雪、方方等尚有人性与灵魂层面的某种透彻之外,中国以王朔、韩东为男性支撑背景而出场的那批陈染,林白的“隐私写作”,池莉的市民口味,流俗写作,以脱离非非精神轨道变成“废话写作”开山的杨黎合流“民间立场”为背景出场的“下半身写作”,以及棉棉、卫慧之流的美女写作,愈演愈烈地滑向女性殖民写作 ,商品殖民写作和欲望殖民写作。中国批评界瞎子则纵容之、鼓噪之、甚至荒唐地宣称这就是对应西方女权运动的中国妇女解放写作。

  九十年代的喧嚣乱语中,汉语文学失去真人格声音和真思想。诗向何处去也成了一大悬案。与陈小蘩同时进入非非写作的刘涛在20世纪80年代曾经惊红落绿,裂变幻觉,写出女性诗歌中前卫的《手写体》,而小安则鬼唱平静,巫吟木雕,死了和尚,别了烟叶,,肉了语境,负了前缘。别具一格《纯情杂种》的李谣凡声唱过,不知何去。而海男则话语膨胀,逸出文界、商界、图片、诗界、向流行挺进没有节制的发散和耗散。作为非非流派的女诗人群中,只有陈小蘩拒绝复制自己诗写作的旧轨,也拒绝假借女性意识肉体横流,进入黑洞滔天的语言婚变、历史心变、自恋情变、消费政变与市场商变。只有陈小蘩精神中奇特的纯粹的历史正脉之歌血,文化烟云之痛魂,不断在中国汉语写作伦理沦陷的底线之上,开始了精神阵痛的个性难产与新生。

  陈小蘩在1992年《非非》复刊号上写出《精神的树冠》。她是一棵“被天空握着的树”不是舒婷与木棉并立依靠的橡树,也不是翟永明点化诸多男性的酒吧和男性高楼成为她的化妆盒的道路。显然陈小蘩的精神指归与最优秀的散文思想者筱敏及“作为一种无权者文学写作”的冯秋子等是相通的。⑦整个中国需要重新学会个人思想 ,也重新学会个人精神建言。中国问题不是女人男人问题,而是人的问题;不是两性问题,而是人性问题;不是性别斗争为主,造成极权遗毒,而是阶级斗争为纲的极端造成意识形态专制的文革。武则天掌权,慈禧太后掌权,江青掌权,都不是女性掌权,也不是女权主义和女性主义的精神体现。中国并不存在如同西方女权主义——女性主义所产生的那种深厚的延续三百年——五百年的人文思想背景和人道主义、自由主义、个性主义背景。事实上,西方女性主义产生的开端人物伍尔芙和波伏瓦都是和男性丈夫或男性情人非常友好的前提下提出女权主义的,而且,她们都有第一流思想者的语境和个人素质,也有第一流自由、民主独立、解放的精神传统和哲学意识的后盾和非体制化的个性保证,根本不是象中国的伪女性主义这样乏思,贫思和无思。中国女性最需要的不是盲目两性分离的性别写作,或象林白一样模仿阶级斗争,捏造男性假想敌,献媚男性而开展性别阶级斗争,而是需要寻问人性何存的人性质疑。不是争夺“性别权”的问题,而是争夺人权和人生思想权,创造权的起码开端。灾难深重的中国知识分子,现代性的人格独立,思想自由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出几个女性性欲迷狂变态者,几个女性西方殖民写作者,根本与妇女解放无关,与学术精神无涉,与人类历史进程和存在的大地无关。陈小蘩遗世独立的歌唱就这样开始。一个诗人只有不断在语言艺术中展开另一大地,开创另一世界,使自己的灵魂得以栖居,使自己的生命得以生成。

  《主题公园》进一步引出了水。对水进行了另一命名。
      
  水。从上至下、从下向上,完成一次循环
  盛它的器皿呈现出,流。不同的形体
  绿球藻与蛋白体建立的秩序。净化公式
  在可视的范围内缩小。完全进入体内
  见、观,再次又见
  身体内部的文字,呼吸急促
  血液汹涌。紧附在骨上,骨的颤抖
  深及骨髓。一次大循环
  蜕变。从无到有
  从有又无

  水中花半开半合。退缩、静收
  直到凝聚的中心
  内视的花。细小的花朵生在宁静的绿叶间
  …………

  这首诗和海德格尔在《艺术作品的本源》中引用的《罗马喷泉》一诗可以互读和交响。正如海格德尔说,真理被置入了作品。⑧陈小蘩从洪荒之水到达形而上下之水,进入体内的水和体外的水犹如上帝创世前,“神灵运行于水上”。水的诗歌意象在中国,被哲人老子赞叹,为大道德行的柔弱,下潜与造化,女人被称为水做的骨肉。一部诗经之情歌在水之滨发生,一部人类之文明因水而成。艾略特《荒原》描写了水枯石落的世界饥渴,寻找圣杯的人类危机。而在陈小蘩这儿,水成为她个人艺术创世的精神血液和世界身体。这是对女性身体写作的另一种纯粹命名。“水”同时是她触及诗歌语言本身的始源性象征。可以说她写的“死鱼”就是死水,她写的飞云和“刺向天空的一只蓝背鸟”就是飞行的水的精灵。我们从水来,到火去。中间是语言的身体。在文学中长成。在骨血中汹涌。有时,水,就是“水银灯肢解着睡……肢体的语言消解在床单……接近边缘浓浓的黑”也就是“蓝被推向极致/夜的黑滴落/水泥简化人之存在/一株槐树倾吐槐花/(《多重空间的对峙》)

  陈小蘩觉悟到“体验从零开始,”在成都之夜看见了那只神秘的豹子。在语言的危警中,她“被词语击中,被词语照亮”。所经历的一切伤痛悲怀,惊奇瞬喜,流变与不测,灾难与福赐,都会最终由生活事变转换生成——对创生成为诗人的精神事变和词语革命。她歌唱“不确定性/永远隐藏在事物清晰的轮廓后/……一个独立的汉字,几个汉字的组合/混乱潮湿的语意隐匿在长短句……/字凌空而起/……我在此迷失”(《背离,穿越有限的词语》)这是陈小蘩刷新女性生命作为人格生命的精神独奏。每个独立的中华汉字暗示着每个人,每个生命形式的独立吗?为什么汉字组合,永远隐匿语意,空白留真,雪白飞灵,含蓄大有,不绝“被诗歌弯成不同形状的语言带我进入”?是的,诗人之为诗人,在一个词中生活就够了。一个词,就是一切词。原根的母语,共享的空间,交叉渐变精神原创的动力。“顿悟飞,飞的瞬息”透彻沧桑巨变,不定尺度的形式。一如荷尔德林问:大地有无尺度?无。

  所以,“一些无声无形的字在诗行后闪烁”,“隐形于洁白的稿纸”“站着,无话,又离开”陈小蘩在这儿启示,诗写出的,使未写出的呈现。但在人的生活视域之外,成为隐形生活的更重大生活的内格和生活的底蕴。诗是一种超出生活的生活,返还生活的创造。诗的天性,艺术的天性,语言与生活事实强大对峙,对撞、对应、对话、对抗、对创的天性,所以能使人类精神之锥刺穿生活事实永生虚伪、沧凉、腐败的事实。而保持人类对社会生活永远的批判性和穿透性,自审性和生成性。诗越来越不驯地穿透艺术,超越语词,甚至超出了审美和美的冷漠体制,超出了人与神性的冷酷体制。诗自由不羁的精灵,策反词语的非非力量,策源起义的非非思想,使人类在如何生存状态下都拒绝媚迎现实或逃避现实,而中国瞎子批评界却一再鼓吹“贴近生活”。甚至清除反思距离,进入什么王干说的“审美零距离”,企图使文学彻底丧失批判能力,达到足球一样现场直播现实生活,贩卖生活的原汁原味,原汤原水,也就是原构原在,原惑原迷。⑨对于中国长期以来,媚投生活的投降,诗人当然进行大拒绝。

  显然,对原物现实背离式提升就是生命的还原。

  于是“从另一个开始里,词语远走他乡”。诗人放声歌唱——

  “文字积淀成月色/照耀阅读的人。警惕的心和一只蓝背鸟/深入天空……”

  是的,“我不能在同一语境里永久地栖居”。语变时代,言生一切。智者大警,鸟背蓝飞。陈小蘩灵性澄明的语言觉悟,穿越了一切语言中心论和女性中心论的限度,甚至突破了诗之思,心之灵,人之初,世之界的存在论禁域和目的论——过程论栅栏。

  诗不是维特根斯坦说游戏发生,游戏规则发生,而是如陈小蘩所指精神永远的不安发生,也就是非非精神的纯粹发生。先锋之灵,先行之魂,先诗之胆,先创之光,不能久居同一语境,不能久恋同一镜像。陈小蘩对整个中国女性自恋之镜作出了痛切反思,她指出《秩序:疯狂的栅栏》“白天的规则在继续”。“在梦中起身,开始行动,”也逃不掉“肉体之舞”消融的命运。“走进虚无”若“不在之花”“白天只是一张漂白的床单悬挂在记忆里/夜的棉絮涌出。”“影子从黑暗的一面冒出,渐渐长大。”

  在万象之象,万形之形中,陈小蘩看见“夜里眼发绿光的兽类/慌张地扑向更深的黑”“没有一个明晰的形象可以唤起生长。”人,“和几世人生,彻悟”呢?《梦的具象思维》

  水晶的人生又怎样?“无边的恐惧袭来”《进入水晶,透明向我敞开》

  无力解脱。不必解脱。《肉体外的另一个手》还在繁荣,还在“丛林般覆盖城市”,“从嘴中长出”,“许多指头长出黄色蘑菇”,“逃离现代,坐在历史未来一座花园里”又怎样?溃烂啊!

  “死后的目光话锋凛冽”(《遇见一只鱼的目光》)

  而这一切冷冷对峙于镜中之象。“呈现出花朵的形式与铁和刀锋的冷峻”。象从镜囚。象从镜逸。镜碎人亡。感官落尽。《沉默的象》简直就是对林白《一个人的战争》里一镜在手,专照隐私的那个女性自恋狂的无情解构和精神批判。也是对整个全球化进程中,人类存在不断被图象化、类像化、形象化、欲望化、所控制,所异化、所奴隶、所技术、所传媒、所专制的最大指控和最大警告。在这儿,陈小蘩的诗批判已经抵达法国第一流思想家鲍里亚德的批判视域,并以汉语言更纯粹的言说,透彻了一个女性永不屈从象和镜的监狱的最大自觉和最大英勇。铅华扫尽,胭脂败坏,红楼梦绝,玉石俱焚,雕栏玉砌朱颜黑,大地之灾何时改?有几个女性诗人能真正不失足于男权腐败预设的顽主陷阱和商品共谋的明星花月?那些醉心于酒吧写作的捞一把的捞手,妄称苏童为“红粉圣手”的妄手,把自己变成图片诗人和大众花瓶及白领读书解说员的传媒诗人,早已谄媚于语境语象无法自拔了。

  是的,手托婴儿,长大成人。《在一棵树下和另一棵树下》“时间正在把世界制成标本,蒙上尘垢,”而另有谁人坐思古人之现代,现代之古人?“上一时间的你”“你已非你”。唯听“一千年/击穿时间的钟声跨过门槛。”大气磅礴的“语言使你光彩照人”,而悲泣着,童年大地。《拒绝的乌鸦》之一枪响魂落,之二销匿世界,不在现场,之三鸦翅起火,黑暗内心,之四,灰烬复燃,精神巢落。斯蒂文斯“河水在流,黑鸟一定在飞”,并不能玄远于中国乌鸦的铁血沉默。一个乌鸦的上帝是存在的吗?一个上帝的乌鸦是存在的吗?颂歌之喜鹊与鸦坠之夕阳何以惊骇心灵,何以乱世音殊?也许,这只乌鸦的血和《搁置在语言中的藤椅》亦有远亲近邻的异端翅膀和痛入手臂的荒谬时代。多少年死了的又死,生了的未生。多少年,语言聋哑灾祸重演。椅变花盆,亦变中东石油,火药桶。就如贝多芬音乐可以伴奏法西斯奥斯维辛集中营。经济强大亦可伴奏日本侵华或八国联军鸦焚圆明园的断垣残壁。在我看来,鸦飞东西,人过南北,在陈小蘩这儿,比海德格尔和斯蒂文斯“先行进入死亡”的鸟,总比人类更坚决预言了地狱之十字与上帝之何在,也比任何男性,女性性别人类的异化盅惑,更先锋母语了生命何分黑白,大地可毁蓝天的绝对异端的痛警。

  最后,陈小蘩以《虚无的火焰》向“站在虚构一边“的虚假文学对决,对抗,对煎,对熬。她点燃熊熊大火,透彻尼采,以表所有虚无主义到来的意义坟墓。《献给永恒,我的爱》以绝对的归心融入永恒不在的永恒,诗人不在的诗人。完成她艺术生命中脱胎换骨的《精神镜象》洗礼。

  陈小蘩确是至今我读到的第一个把人类格位的纯粹思想通过感性化和形式化的创造而引入女性汉语先锋诗歌的第一人。《搁置在语言中的藤椅》把日常生活场景中的旧报纸,嘴与舌头,“从喉头一滑而过”的全部生存重量,悬浮在藤椅的语言漂浮和语言承担,语言障碍和语用魔变之中。这首诗完全可以与萨特的“什么是桌子”和著名的概念艺术“这不是烟斗”或达利的软表或全部西方语言学转型历史共读,共解,对创生成为一种独有中国本土意味,能使我们达到猿啸清音,虎背骑人的汉语言艺术所指深潜的大悲大悼,大声大哑。这首诗惹我所思,移我徘徊。椅之所,何有大位?人之所居,何有大安?藤非藤亦如白居易写长恨歌花非花,椅非椅,亦如我见梦非梦,说非说。在非非精神的穿行中,十五年间我走过,几把椅子向我诉说大地不安?物老天涯。人别童年。椅移星月,诗何可言?

  遗忘了啊,恩赐我们的楼顶。故国。花园。云影与黄河无位,真理与长江无椅,芳草凄凄无藤挂,诗人怀乡怀天,怀河怀痛,怀思怀谁,悠悠百代,不是蔡文姬、可是陈小蘩把生命之光失落于藤椅之上下?被“搁”“置”的一切怎能保全大地之保全,怎能道说道说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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