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艺术网 以权威性·公信力·影响力在中国文学艺术界享有崇高地位!

忘记密码? [免费注册] [请登录] QQ登录

南方艺术

首页 南方来信 南方美术 南方文学 南方人物 南方评论 南方图库 南方专辑 南方论坛

何房子自选诗 | 在我身体的下游,是一个女人的疼痛

2025-03-25 08:51 来源:南方艺术 作者:何房子 阅读

何房子

何房子,1985年就读于重庆大学电机系,工学学士。1992年就读于西南师大中国新诗研究所,文学硕士。偏居重庆一角,“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阮籍《嘉树下成蹊》)。万象如此纷乱,写着亦无言。躬身传媒20载,后离开。以悲观之心情,写时世之诗,喝欢喜之酒。

感恩

在田地里招摇的谷穗
告诉我说,坚持是一生的事
果实在腰身以上,有如热泪
而深邃的根须挖着泥土,不舍昼夜

多少次,落日滚进田间
水稻抽芽,然后阅尽春秋
哪里有疼痛,哪里就会有丰收
沉甸的谷粒使万物低头向晚

比万物更低的,我的乡亲
终生匍伏在稻谷旁边
从不愿去拔高生活

地图

铁路哪里停下?树在哪里
分出国界?我在地图前
比划着,在找
风的拐杖。它是一幅画
嵌入动荡的身世

我知道,我的怪癖来自于
地图上退到角落的县份

被忽视的街道,追上眼力
追问:为何
漂泊和漂泊者总在一起
身体的抽屉,挤满乘客
颠簸在地图的路口

写作是孤儿。在回忆中长大
风沙刮向童年,堆成山丘

屋檐下,灯火荒凉
地图已不能概括我出生的
地点。它只是世界的缩写
省去细节。我要找的拐杖
混迹崇山峻岭,下落不详

望远镜

收敛光。收敛阳台对面的人影
世界的局部在瞬间
放大。她脸上的雀斑跳跃
从下巴到眉间,陡峭的表情
使她的敌人倾倒镜头之外

你,半弯着腰。被隐秘的事物
压成一只弓。望远镜
做梦都想射向更远的地方
对。不一定要瞄准。因为幸福

片面而深刻。击中偶然的脸

说吧。嘴唇开花,花遮住
记忆的隧道。她魂不守舍
在镜中,生平模糊
有必要把时代的暗语记录在案
有必要退却

风景消逝。街灯挑选空地
你看,你被看
望远镜在搜索可能的疑点
那贸然闯入的,真假难辨
你,隐匿太久,已遗忘自己 
 
梦游

祖国何其大。一场雪到北方
衔接冬天,要经过梦境
要经过燕子的额头
那抖落的,女儿的刺绣刺满
风霜。针孔幽深如井

要多少次穿越,丝线
才能勾画出春天的样子
像一片桑叶
折服整个江南。阳光伸手
揽我入怀,送我群山之巅

我看见,我走过的村庄
被炊烟搬到了它乡
燕子左右不是人,站在
废弃的木犁上
望。望断远方的琴弦

鸡叫呜咽。从北到南
我游历之地卷起长袖
且舞且徘徊。直到东方既白
空酒瓶争吵不休:
肠胃已空。谁是谁一生的梦魇

25,旧鞋子,还有空空荡荡
旧鞋子三十九码,缝补过两回
像两节哐铛的车厢,向左或向右
有时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我只有立正,向后看齐

来时的路是旧路,铺上了新沥青
我的经历被黑,包括为数不少的锤胸顿足
我看到不停闪动的空白
像棉袜一样白,像白日梦一样白

阳台的晾衣杆痛饮晚风。从左到右
依次是内裤、鞋垫、床单、长江、南山
它们多么和谐呀,空空,荡荡

邹容

故纸扑面。书虫作为阅读先锋中饱私囊
它五十年如一日,不见天日
埋头,磨牙,啃着民国的辫子、洋楼和相机
一个齿形窟窿,像四合院

门牌上写着革命军中马前卒,他叫邹容
生于1885,卒于1905
15岁打架,17岁结社
18岁做了篇愤世嫉俗的大文章

我热爱他的分头、中山装、暴力
书虫也爱。它浓缩的胃里
反复消化纸屑和一个人的坏脾气
但在档案中,他是别人的,他是安静的,他是榜样

“国民党从重庆拉走了两卡车档案。”
姓唐的哥们说:“其中可能有邹容的手稿。”

其实,我并不关心一个人潦草的字迹
他潦草的面貌在这个下午晃来晃去
从繁体到简体,我最终认出来了
这个用英语和日语骂娘的重庆崽儿
 
长途汽车站

婴儿睡着了。在检票口,他的母亲呼出一团白气
这乡村的炊烟憋在喉管
发炎,咳嗽。在冬天的候车大厅结霜
我有相同的毛病。但只顾低头看表,还有五分钟

汽车像个老人摸进车站。我挤向窄门
座下,掏烟。秋风加速,转动轮胎

这么多年,我厌倦修辞。以一次还乡
我重温现实主义的颠簸与病痛
看,这很有效。我的脚在颠簸,踩在铁皮上
我的骨头在颠簸,散架的声音从脖子传向心脏
我的眼睛在颠簸,撞上方向盘

一路的油菜花纷纷后退,退到村子背后
它是安静的
它是秋风歇脚的江汉平原

之于汽车的前进,我也在后退
退到婴儿的睡眠里
我是一个婴儿,还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父亲
退到一匹瓦中,我抱住更多的瓦
对着一根饥饿的烟囱,诉说我周游大江南北的疼痛

向下生长的芦苇

我混在这片芦苇中间,比它们高出一截
头颅是多余的
仰望是多余的

一个下午,河水都在上涨。我扔出三粒石子
第一粒到了对岸
第二粒在水面打了几个水漂
第三粒一头栽进河里
石子有石子的去处。而芦苇在这里俯首

听石子,听流水,听混乱的心跳
它们各就各位,守着自己的小天地
我左手握住右手
这两个小冤家,顺从于芦苇的晦涩和晃荡
手心沁出泪水

夕阳西下,滚落芦苇丛中
旁边的我和堤岸之间有一条私秘的甬道
搬运过河的乌云
再向下,这一大片芦苇,这一大片低矮的天空

现在,足有三平方米的睛朗
薄薄的阳光拎着芦苇的绒毛,像细小的波浪
淹没我

而另一片天空,其实是空的
它在我头颅之上,是多余的

老刀

这是一把老刀,它有半月的形状
但没有半月的清辉,没有像半月那样高挂

那一年,祖父去世,它在屋角卷刃
铁刺向铁,向他的主人
向它自己披荆斩棘的一生
致敬

这一别,这三十年,蜻蜓的翅膀换了又换
我逃学,上学
刀沉默,生锈
它的来路曾经微缩在祖父的皱纹里
曾经有江湖,曾经风生水起

我端详着它,一把趋于暮年的弯刀
一定藏匿着不为我知的东西
那锈迹,那老年斑
那一天比一天陈旧的心肝和春风

痛我。吹我。让我成为钝器
不用借光,不用凿壁,更不用杀开一条血路
 
关节

无雪的冬天,我在黑暗中数落着自己的关节
从手到脚,肘子和膝盖还算灵活
它们饱经风霜,伴着我弯曲,长大
这么多年,我不太关心自己,也连累了它们

我使劲转动着,直到膝关节发出吱吱的响声
身体的破绽不一定要通过另一个人来暴露
我相信最初的判断
我一生历经的大风并未穿越我的身体
它们紧紧裹在一起,在我关节的峡谷里呼啸

吹过手指手腕,吹过脚掌脚后跟
在我身体的下游,风的疼痛是一个女人的疼痛
骨头站在大风中,我该怎样提问
这些从小营养不良的骨头,居然没有仆倒在地

它们是寒冷的邻居,在时光的挤压中逐渐成形 
我的抚摸是有限的,我的血肉是有限的
透过骨头和关节间微小的缝隙
我看到内心的冰天雪地,在今夜沸腾不已

说点什么吧

南方论坛

© CopyRight 2012-2025, zgnfys.com, All Rights Reserved.
蜀ICP备06009411号-2 川公网安备 51041102000034号 常年法律顾问:何霞

本网站是公益性网站,部分内容来自互联网,如媒体、公司、企业或个人对该部分主张知识产权,请来电或致函告之,本网站将采取适当措施,否则,与之有关的知识产权纠纷本网站不承担任何责任。